Morpheus洗手间昏暗的灯光从底部打到上方,映得一片温暖的黄。
太铉洗了把脸,看着镜子中的自己,手搭在左腹上,隐隐压抑的疼不再,随之而来的是不时尖锐的疼痛。
旁边的隔间里传来压抑的喘息声,接着就是一下一下轻轻撞击门板的声音。太铉皱了皱眉头,本想躲个清净却未曾想遇上这样的事。
手机忽得一震,吓得隔间的声音倏地停止。太铉不耐烦地戳亮屏幕,“有一条陌生联系人发来的短信,是否现在查看。”手指划过跳出短信界面,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。
“回家。”
压低了眉毛,没什么反应,向外走去。
“Hey,Taehyun,here!”程徵之在远处招呼。
太铉也不推脱,走过去靠在了旁边的沙发上,一手轻轻搭在左腹,另一只手撑着额头揉着额角,“有事快说。”
“那有没有机会邀你喝一杯呢?”
“上Pub来喝这玩意儿?”太铉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,腾出一只手摇着易拉罐晃出一个又一个圈。
确实,在灯红酒绿的Pub单饮啤酒的人就如像太铉这样喝咖啡的人一样稀少,这也是太铉经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后依然没有拂袖而去的原因之一,太铉承认,这个人很有趣。
“喝不醉才好谈生意嘛。”程徵之往后仰,整个人靠在了沙发上,“据我所知,先生您是学金融的,对吧?”
“……”南太铉闻言不禁皱了眉头,“调查我?”
“对合作伙伴总要有些了解。”程徵之并没有否认,抿了一口啤酒。
“想做什么?”微眯了眼睛,南太铉发声。
“为什么做了画画的事呢,据说以前你可不像现在这样。”程徵之并不回答提问,不动声色地唠起嗑。
“要做什么?”南太铉揉了揉额角,再次发声。
“想向您借条线运点货。”程徵之放下了手中的易拉罐,十指相碰,双肘抵在大理石桌面上。
太铉听此反到笑了起来,“既然调查过,程先生应该知道,家里的事我根本不管吧。”
“如果你一定要借给我呢?”程徵之倒也不生气,嘴角微抬出一个得体的弧度。
“没有这种理由。”南太铉叠了双手放在还冒着些许热气的瓷杯上。
“如果是这样呢?”程徵之突然站起来。太铉眼看着几个人从四周的舞池中抽身慢慢聚拢,情况不容乐观,这伙人是打心眼要今天完成这单。
南太铉站起身来两手撑着桌面,与程徵之平视,面上脸色不变,“我想我该回去了。”
“哦?”程徵之轻笑,“我想……”
“先生,您好,这位南先生有事,我想他应该需要和我们走一趟。”突然,程徵之的话被打断,方才那几个保镖不知何时来到太铉身边。
“不巧,南先生与我有约。”程徵之跨了两步,在太铉与那人之间站住。
那人也不惧,双手递了张名片,“不好意思,麻烦程先生了。”转身面对太铉,“南先生。”
“我想我并不认识你。”南太铉难得挑了眉毛,“也没有理由和不认识的人走。”
程徵之闻言接过话头,“既然Taehyun这样说的话,能否麻烦这位先生给你家先生回复一番呢。”
“…”
嗡——
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,南太铉不耐烦地翻出手机,举起手机,面向众人,“我接个电话,你们随便。”
太铉跨出几步,离开几人所形成的包围趋势,到一旁的墙角去,划开那个不认识的号码,“喂…”
“听话,和那几个家伙走。”是姜胜允的声音,听起来闷闷的,应该是有点感冒了,也难怪,前几日突然降了温,本来都准备拿出来的短袖也全部放了回去。
“…”南太铉听到是姜胜允的声音倒是愣了几秒,怎么也没想过他会打来电话,“为什么?”
“听话。”之后便是两人长长地不作声。
“好。”太铉点了点头,就好像电话那边的人能看到那样,“我知道了。”
指腹按上红色的挂机键,掐掉了这通电话,原来是连号码也换了吗。
绕过人群重新踏入僵持的两方之间,“现在我可以和你走吗?”,那男人很高,南太铉微抬了头,好让自己能直视对方。
那男人一惊,随即忙不迭地说,“好的,您跟我这边走。”,一边引了一条路准备出去。
“Taehyun!”程徵之叫住已经转过身的太铉,“不认真考虑一下吗?”
“没必要。”南太铉只是身形一顿并未回头,便跟着那男人踏入门外的夜色。
出了Morpheus,并未走到大道上去,那男人看上去便是个寡言的人,既然他不说,自己便不问。
七弯八拐绕了几个弯,到了一条小巷子,巷子深处停了辆车,“南先生,您自己过去就好了。”那男人也不再往前继续带路,在巷子口便撂下太铉原路走了回去。南太铉心知不便多言,也只是道了个谢。
车里是姜胜允,南太铉很早就知道了。
或许是刚刚拉开车门的那一瞬间,包围了自己的气息;或者是那男人递出那名片的一角特殊的纹案;又或是更早一些,在那时候在洗手间收到两个字的简讯的时候。
不知道为什么,南太铉就是这样笃定,以至于被突然揽进一个怀抱的时候并没有措手不及。
“姜胜允…”
“姜胜允…”
“胜允啊…”
“你是猪吗?”
姜胜允没有松开手,也没有回话,只是把脑袋埋到南太铉的颈窝里。
在这座城市,你只是1/10580000,而对于我,你却是整个世界。
“你知不知道我们分手了。”南太铉此时忽然的言语显得那样不合时宜。
揽在腰间的力量一松,最后终于还是推开了对方。
黑色的车驶出深巷,穿过街道,最终隐没于城市川流不息的夜色之间,就像是,被首尔吞噬了一样。
一路上,两人并不作声,实际上,很多时候,这就是两人的相处模式,但看着方向盘上收紧的双手,太铉忍不住出声,“怎么了?”
“…”沉默了一阵,“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太铉闻言偏了头,无所谓地望向车外变幻的长街,脱了鞋子,在副驾驶上缩成一团。
“不知道还跟着走?”姜胜允语气有点冲,“你知不知道他是贩毒的!就算你不合作,他都能给你戳两针逼你做的。”
南太铉还真不知道,他以为只是些简单的违禁品,倒真未想过会是这样的东西。
一时间,又安静下来,太铉右手捂着胃,在窗玻璃上呵出一片白茫茫,又用左手食指一点点擦掉。
“胃疼?”姜胜允平视着前方,不看身边的人,却也没有忽略太铉的小动作,“出门要多穿件衣服,跟你说了多少次了…”
“姜胜允!”,太铉突然打断,“我们分手了。”又沉默了几秒,放软了语气,“我们不要说话,好不好?”
姜胜允便真的不再说话,南太铉突然间有些恨这样听话的姜胜允。什么都不说,我们之间连交流都没有了吗,你不解释吗,解释你为什么在这里,解释你为什么带我走,解释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……解释为什么答应我要分手。
不过没有爱,又哪来的恨呢。
今天是周四,管家伯伯准备完早餐就出门了,说是管家伯伯,实际上整个屋子就只有他一人料理日常家事,钟点工阿姨到点来到点走,从不多留,管家伯伯一直以来都像一个父亲一样,照顾着二人的同时,也是家里不可缺少的长辈,姜胜允和南太铉对他,比起喜欢,更多的是尊敬。
屋子里没有人,黑压压的一片,姜胜允伸手按了门边的开关,突然来到的光亮,倒是比黑暗更加刺眼。
姜胜允跟着太铉上楼,楼梯挨着墙面旋转往上,暖黄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,一前一后,却像相隔了数英里。
太铉把外套脱下来,拍了拍整理好,挂到墙边的木质挂架上。身后的人忽然围住了自己,陷进一个还带着户外所残留的凉意的怀抱。
“南太铉,要照顾好自己。”姜胜允从后面抱过来,低了头,把脸埋在颈窝,声音听起来闷闷的,手放在太铉的左腹,慢慢揉,“去洗澡吧。”,不过,只过了一小会儿,姜胜允便松开了自己的手。
为什么呢?南太铉靠在浴室的墙上,花洒降下的温热的水,从上面不留情面的往下,冲洗着身体,缓解不了胃疼,也解决不了困惑。南太铉不明白,真的不明白。
南太铉没有想到洗完澡的时候姜胜允还在。姜胜允坐在卧室一角懒人沙发看手机的样子与记忆中的模样相重合,就很像从来没有变过。
“李晟京吗?”太铉穿着宽松的灰色棉质睡衣,两只手拿着浴巾擦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。
姜胜允见他出来,放下了手机,“不是。”,走到南太铉旁边接过他手里的浴巾,找出了电吹风,“要擦干净了,要不然明天头疼。”
南太铉任他帮忙打理,自己蜷在方才姜胜允坐过的地方,“姜胜允。”
“嗯?”
“我们重新在一起吧。”
“…”
太铉听不到回应,讶异地抬头,姜胜允撇过头,“太铉,你先坐着,我帮你去拿药。”
“姜胜允。”南太铉叫住了他,“为什么?”
“你听话,好不好?”姜胜允没有转过身,继续到楼下去拿胃药。
蜷在沙发上不过一会儿,南太铉不知道哪来的勇气,光着脚,跟着跑下了楼。地毯已经被收起来,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时候,整个脚丫子都冰凉凉的。餐厅里没有开灯,外面的灯光也透不进来,姜胜允在泡冲剂,南太铉就这样直冲冲地从背后抱了过去,惊地姜胜允拿着小勺子搅拌的手一滞。
“太铉…”
“太铉啊…”像是叹气一样,姜胜允放下了勺子,拉住了抱着自己的手。
“为什么啊?不是说好一直爱我的吗?为什么一下子就不一样了?”冰冰凉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,不一会儿就濡湿了姜胜允背后的衬衫,“我听话好不好,以后我都听话,以后都不任性了好不好。”
这一回姜胜允真的轻轻叹了口气,转过身把太铉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去,南太铉本来也只是看着肉多但骨架小并没有太重,但这一阵过去,连肉都少了,抱起来也不费劲。
“要穿鞋子,天气还凉。”姜胜允找了个毯子给南太铉包住脚。
“姜胜允!”南太铉忍不住叫了出来,“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!”
姜胜允坐在太铉身边,也不应话,把药递给太铉,又把冲剂吹到适当的温度。
南太铉把药推到一边去,姜胜允又递过来,来来往往几次,“太铉,听话,胃疼不能拖着…”
劝说的话被太铉突然凑过来的嘴唇堵住,舌头蛮横的撬开微启的齿缝,扫过口腔的每一处,太铉毫无章法的啃咬,使得两人的唇齿之间都沾上了一丝血腥的味道。
南太铉突然发现,得不到被自己吻着的人一点回应,猛地推开姜胜允,“你滚。”
姜胜允站起身来,客厅没有开灯,南太铉看不清他的神色。姜胜允真的向玄关走去,“太铉啊,照顾好自己,要吃药,知不知道…”
“你他妈给我滚。”南太铉打断了他,一个抱枕扔了过去,飞在姜胜允背上。
姜胜允把抱枕捡起来放在一边,打开门,出去了。
夜间带着凉意的空气被开合着的门带入温暖的室内,南太铉对着闭上的房门顺手把那盛了冲剂的玻璃杯子扔了过去,杯子撞击厚重的木门,发出沉闷的响声,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。
整座房子只有二楼卧室一点灯光,太铉窝在沙发上,抱住裹着的毯子,蜷在一角,自己也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哭得大声吧,就像是对这世界的质问一样。